旧时盘山有两个杨三麻子,一个在沙岭北街住,一个住在离沙岭二里地远的高丽城子屯儿。要说哪个是真救伤员的杨三麻子,高丽城子那个还差不离。
那是打沙岭那时的事了。那仗打得真是惨烈,一连三四天,解放军和国民党老是拉锯,老百姓不能跑的都猫起来了。那天夜里,那枪爆豆儿似的响了一宿,天麻麻亮,才稀零下来。那是国民党叫咱解放军给打败了,正往高丽城子那方向撤。两个跑在前面的国民党兵,一进屯子就把一个菜窖给踩塌了一块,他们往里一瞅有个人趴在里头,就一人往里扔了一颗手榴弹跑了。窖里正是杨三麻子,那两颗手榴弹都砸在在他腰眼上,把他魂都吓没了,可都没响。咋回事呢?没拉弦儿。过了好一阵子,外面没动静了,杨三麻子才哆里哆嗦从窖里爬上来。他想看看屯子里还有没有人,就往屯里走。正走着,他听见有个断断悠悠的声儿,好像在叫他:“老大爷,救......救我。老大爷,救......救我”。他顺着声音看见一个破草垛下面躺着一个人,血乎拉的,身旁还放着一杆枪,看不出是哪路的,身后还有一溜血印,估摸是爬来的。杨三麻子想,这年头,连自己都保不住,哪还有心管你这个兵。他正要走,可看见那人费劲地向他摆划手,挺可怜的,就忍不住来到那个人跟前问:“你是哪边的”?那个人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,只费劲地伸出两个手指,比画了一个“八”字。“你是八路军”?那个人点点头。杨三麻子见四外没人,就把那个伤员背回了菜窖里。
杨三麻子找了几根木棒子把菜窖弄好,又抱了些谷草堆在上边伪装一气,这才弄了些盐水进到窖里。他先给伤员擦净了身子,又用盐水洗净了伤口,接着又包扎一番,这才喘了口气儿。好不容易等到晚上,他又弄了些稀粥,一口口喂起那伤员来。那伤员啥也没说,只含着眼泪望着他。
过了好几天,解放军打跑了国民党,就组织了担架队。杨三麻子把那伤员背出菜窖,送到了担架队,扶他在担架上躺下。那伤员临走前,拉着杨三麻子的手哭了。他说:“老人家,你把名字告诉我吧,我要是不死,一定会来看你”!杨三麻子说:“你问我名没人知道,你记住我的外号—‘杨三麻子’就行了”。那伤员点了点头,看着个头不高,一脸浅白麻子的杨三麻子:“记住了......你的模样我也记住了”。
杨三麻子新中国成立后不久就去世了。头几年,沙岭来了个部队首长,还跟着警卫员。他带着好多东西,一到沙岭就到处打听杨三麻子,后来有个拣粪的老头把他领到沙岭北街那个杨三麻子家去了。那个“杨三麻子”也早就死了,他的儿子也弄不清他爹救没救过人。他把那首长领到他爹坟前,那首长还哭着磕了几个头。唉!那个真救人的杨三麻子救人一场,连个“头儿”都没接受着。